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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炼斋」青萍之末 山水为舟

沈炼x北斋


旧文新发 文笔青涩 请多关照


写沈炼的内心独白 属于回忆录


(二)

    

     再见,便是情非得已。

    


     千户陆文昭告知我与凌总旗北斋是东林逆党。

     北斋。他看似将己置身事外,却丹青挥毫,以笔为刀,以墨为刃,墨痕间似隐血泪,声嘶力竭地控诉着百姓的水深火热与恶贼的一手遮天。

     我心中不免震惊,恍然大悟,将信将疑,也深深惋惜。

     我是当朝锦衣卫百户。平日里干得最多的事恐怕便是受令查案和暗令杀人,其中便有诛逆党。而逆党之名也绝非全部真实,东厂正值势力滔天,只要看不顺某个人,想除他,罪名也俯拾即是,逆党便是常用之一。这是份儿令人闻风丧胆的差事,我手上也沾着许多人的鲜血,可生在如此年代,人人皆为蝼蚁,命如草芥,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,生存都是难题,更谈何理想,谈何鸿鹄大志。我沈炼只想过好平稳而平淡的一生。在这混乱不堪的世道,本就不是非黑即白、非善即恶的,能在自家院中,品着一壶刚煮好的清茶,赏着以心珍藏的水墨画,眼前是望不尽的悠然山水,身旁是心悦之人温柔梳妆,便抵得上十年尘梦。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 陆文昭接着便下令让凌总旗杀了北斋。

     意料之中。

     雨夜。又是大雨如注,上下一片黑暗,雨水映着惨白而支离破碎的月色,树林间却是只有暴雨声的静谧,世间本无情。我跟随着凌总旗来到北斋居所。得令杀他的人并不是我,我本可以不淌这趟浑水,我也从不干这般没油水的差事,可我总是想要与他见上一面。我依旧保持怀疑,或许他并不是逆党,如他愿意告诉我事实真相,我也许能够救他一命;若他当真是逆党,至少要在他临死之前,能够知晓我所喜画,提笔之人究竟是何模样。我曾以为我忍心。

     我从后院翻窗而入。

     屋子简单而精致,素雅古朴。桌上是他还未完成的画作,他的刻章被我拾起,是熟悉的字迹。我摩挲着深深浅浅的刻痕,心中竟平增几分怜惜。

     我拿着章从帘后走出,刚好凌总旗将刀架在一人的颈上,那人身着素净长衣,瑟瑟发抖,不敢动弹。我想这大抵就是北斋,他比我想象中要瘦弱许多。他缓缓转过头,我看清他的容貌,大惊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 北斋竟然是你。你竟然就是北斋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 你认出了我,也觉吃惊。没想到这一次相遇,尽是刀光剑影。

      我凝视着你。原来北斋先生是名女子,是那日竹林倾雨中为我执起油伞的女子。我望你出了神。

      而你曾经含笑的桃花明眸只剩下兢惧与恐慌,你那日同我拌嘴时的伶牙俐齿只剩下一语不言,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,全身僵硬无力。

      凌总旗拿过我手中的印章,狠狠往你脸上印,小人得志道:“此人确是北斋无误。”我站在边上,依然凝望着你的脸庞,你双眼失去了光彩,两滴硕大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滴落,便紧闭双眼,等待着他刀落。我承认我已经有些不忍。

     此人却起歹心,他押着你走时,我一生都忘不了你回头望着我时的绝望与痛苦,这种无声的挣扎与恨怨彻入我骨。你本应是一位美好的款款女子,在竹间安享着岁月无恙,描摹着自己钟爱的风景,与这世道了不相干,却又偏偏卷入错综复杂的二党斗争。我当时宁可自己从未遇见过你,因为我的确无法忍心目睹你死在他人的绣春刀之下。

     窗外骤雨不歇,我忆起那日伞下同行。你的画就像你的人,如此这般好,人间本已少,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尽苦世屈辱,还落下个乱党名声。你其实是害怕锦衣卫的吧,你害怕这一身飞鱼服,这一把绣春刀。而你为何不怕我,我如今也尚未想通。

     初见你,仿佛那刻似曾相识。后来我想,也许这就叫做一见如故。然而此情可待,追忆往昔,才觉当时早已、独承惘然。我现在依然不知道该如何以言语道明我对你的这一份情感,道不尽,说不完,惟愿暗藏心底,一切我都甘愿。

    

   

     我终于决心救你。

     一阵凶险的打斗与厮杀,我误将凌总旗杀死。我开始隐隐担忧。我杀了魏忠贤的外甥。

     你无力地扶着门框,见此,慌忙逃离,你大抵是害怕我杀了你。而你若逃走,迟早会落入他人手中,还会有一个接着一个的凌云铠等着杀了你领赏。天下何处不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?

     你还想往哪儿逃?

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 你翻窗而逃。夜色在瓢泼大雨的倾注下愈加深沉,风声萧萧,割面如刀,你自顾自往前拼命地跑着,雨水浸湿你的鬓发与衫裙,你擦了擦雨水,不顾一切地逃命,可我如何放你走。

     你是我杀死凌云铠的目击者,若是你跑了,证据外泄,我肯定就得遭殃。

     你是东林逆党之一,与皇上落水、郭真之死等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,若是你跑了,我如何捋清事情的原委,查出真相得以自保。

     你是我九死一生拼死救下的北斋先生,若是你跑了,连句谢谢都不曾开口,或者多赠我几幅画,我搭上自己的命又有何意义。

     你是那日竹林雨泻为我手执一伞的温润女子,若是你跑了,外面如此险恶,我怎舍得让你孤身涉险。

     你是北斋。世间独一无二的北斋。

    


     我也不知道为何铤而走险救下你。

     大抵真的是如我日后所说,鬼迷心窍了吧。

     或许是出于怜悯,不忍心见你惨死刀下,你毕竟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子。此因我自己当时不甚信服。我堂堂锦衣卫百户,什么样的人没杀过,怎么可能见一女子纤弱便不顾她逆党身份救她一命。可后来,我想也许冥冥之中,你早已走进我的心里,只是我还未察觉到这颗种子在悄然发芽。

        或许因为我知道你是北斋先生,我喜欢你的画很久,唯有你的画打动我坚如铁石的心,即便是在这乌烟瘴气的世道,也要秉持着情义。我喜你画的蝈蝈,我喜你生于此世却不受世事沾染的闲净与半天朱霞,我喜你以画展天下。

       或许是我的潜意识里与你是同一边的,我的正义感被唤醒,我也不安这暗无天日的世道,我内心深处渴望着改朝换代,阉党横行的日子终将灰飞烟灭。我并非无欲无求,而我忍气吞声数此年,只求安稳度日,这样的世道,我改变不了,即使我内心想反,可仅凭一己之力,又怎能换来一个太平盛世。你我都是一样的人,心中向着一个信仰,总想着这时代终究会过去,是会过去的,只是需要年华,需要无数人的生命,需要一场场腥风血雨作为交换。

      或许是因为你为我打了一伞。

      细细想来,也不知其因。

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 乱世之中,我不敢去想,也无暇去想。理不清一道道,归根结底,便是从心。

      黑夜里,我没再追你。

      雨声仍未停,忘却不了的还是你背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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